文随人变

黑桐谷歌版，汉克自杀时。

瞎写一通。

【枪里面有一颗子弹】

已上膛，危险。

【刚才已经搜索过房间，搜出子弹三盒】

已销毁，买子弹需申请，申请时间:三十天。

【酒瓶内酒量:100％——未开盖】

汉克是清醒的。

【桌子上有汉克儿子的照片】

汉克在怀念他。

【相扑的碗是满的】

他将离开一段时间，或者更久。

推论:

汉克想自杀。

第一任务:

「阻止汉克·安德森自杀」

康纳茫然地看着跳到他面前的任务提示框，帽子下的LED灯疯狂亮着黄灯，分析着。

【为什么？】

保护汉克安德森的生命为第一命令，权利高于一切其他权利。

【为什么？】

汉克安德森对本机体十分重要，是本机体对人类认识的第一模板。

同时也是本机成为异常仿生人的原因之一，对判断自己是生命体起决定性作用。

也是第一个将本机作为真人对待的人类。

【接受任务】

他还是不习惯异常系统做出的判断，将“生命、同伴、情绪影响、提出疑问”代替了先前的“任务、效率、逻辑、计划、执行”。

软体不稳定的提醒狂跳时，马库斯告诉他这是正常的;当逃脱追杀时，明明应该杀死的人却迟迟下不了手，让那人跑了回去报信，也被告诉是正常的;犯了极大的错误，想到的不是怎么解决，而是想去道歉，也是正常的，还莫名被夸奖了一顿。

他觉得奇怪，本质还是个侦查型机器人的他习惯性的用逻辑来分析这些问题。却怎么也得不到合理的解释。

在耶利哥，他们像人类一样，需要温暖的篝火，需要厚实的被子。

【但仿生人并不会觉得冷。】

会围着一起讲笑话，说故事，互相调侃。

【仿生人交流信息可直接连接，数据传输速度是语言传播的几万倍】

但他还是被马库斯拉去人群中间自我介绍了。

但是没人鼓掌，也没有欢迎，他们好像不太喜欢他。每个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下意识地拿起了重要东西准备跑路，卡拉也不自觉地抱紧了爱丽丝。

还有一些声音窃窃私语着“塞门”“丹尼尔”“崔西”等他的“受害者”的名字，还有一些生气起来，朝他扔了块石头，自然被他躲过了，马库斯批评了他们，可是当然没有用，只是让窃窃私语更小声了点而已。

马库斯又偏要他跟大家坐着。

场面一度十分尴尬。

是了，他们还特别记仇。

再甚至，还会抱在一起哭泣。

【能理解，模仿人类的情绪。】

马库斯告诉他这是一种发泄的方法，可以缓解软体不稳定，他看着满脸泪水的马库斯，默默记下了这个听起来没什么逻辑关系的方法。

但他从来试过这种方法，只知道流泪这种模拟人类的泄压方法对于异常仿生人来说，是正常的。

就像现在，他本应该随从副队长的命令——他妈的给我滚！——离开，可是他却做不到，他想，这也应该是正常的。

这么想着，他稳定了一点，虽然不是因为任务而违背命令这个事实让他不习惯，但知道自己是在做自己——一个异常仿生人——应该做的事，让自己好过了不少。

“我曾对你有过希望，康纳……我以为你也许能让我重拾对这个世界的信心……但你只让我明白，仿生人是人类创造的……反映了我们自己的形象……自私，无情而蛮横……”汉克抬头看着他，灰蓝的眼睛里的疏离毫不掩饰，“你让我看清了现实，你让我领悟到一切都毫无希望……”

“汉克，我……”他想解释，想告诉他他已经变了，可是汉克甚至连他不叫他副队长这个异常的没发现。

“别管我了，”一旁的相扑发出嘤嘤的呜鸣像是在挽留，可汉克却毫不留情，“你走吧，去完成你的任务，反正你也只在乎这件事。”

【只在乎任务……吗？】

他感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悲伤，是异常的系统模拟出来的，是一种从没感受过的强烈的感情。

【这是什么？】

他不理解，被帽子盖住的LED灯一瞬间跳到了红色，但系统并没有帮他分析，而是给他制造了更多的感受。

痛苦，悲伤，绝望，怀念，失望。

【是了，这是——】

数据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，大量的情感数据习还是惯性的用逻辑算法处理。

【搜索:痛苦，悲伤，绝望，怀念，失望】

负面情绪。

【解决方法】

人类:发泄

提示:当仿生人发现人类有此情绪时应试图使其振作。

仿生人:查无此项

近期备注: 马库斯:流泪

【对了，泪水。】

既然马库斯他们可以用此来发泄，稳定软体，况且泪水是同理心的表现，他是异常仿生人，应该可以模拟。

他在那站着，等着机体开始过载然后自动分泌泪水——就像他们一样。

可是什么都没有。

没有泪水，没有任何液体。他什么都流不出来。

【泪水？】

RK800为警用型仿生人，实验表明泪水并不为必要物品，在RK700代已经被移除。

【移除……】

他想到另一种异常仿生人表达亲近的方法，近乎是试探般输入关键词。

【亲吻？】

RK800有极强的适应性，但作为样板机，具有一定知名度，便衣行为并不可用，同时亲吻的伪装作用并不可用。

RK800口腔内部有569种化学检验原料，将自动检测外来样品，原料中有362种对细胞有永久性损伤的成分，请勿试图用口腔或唇部触碰人类或其他生命体。

【情感组件？】

RK800有最先进的社交软件和情绪分析系统，可以做出最完美发反应，且并不需要考虑RK800的感受，此机型并没有感受到不公之类的软件，也不需要安慰等其他仿生人所需的行为恢复稳定。

【不，我需要！】

他有最先进的……并不需要在乎他的……

「已移除」「不必要」「你根本就不应该是个异常仿生人」「你是有生命的？」「你什么都不是！」

【不，不应该是这样。】

“滚啊！”汉克一声大吼，因为康纳站在那，低着头，人工睫毛挡住了他的眼睛，静默着，有那么一刻汉克差点以为他要哭了，还好他醒的快，意识到这台模控公司的最先进的仿生人只是在利用他的同情心，让他跟他去完成任务。

康纳被这一声吼回了稳定状态，视线中那些否定的判断框一下子全消失了。

【离开】的命令框拼命抖动着，提醒了康纳。

【不要想这些，重点是让他活下来。】

他将写着【拯救汉克·安德森】蓝色的命令框挡住红色的【离开】命令框上。

汉克不知道这破仿生人又怎么了，他给了他自由行动的权利，应该兴致勃勃地去完成任务，毕竟对于他来说，自己只是个没用的人类。

他不想再看见他了，一见到他就想起这个世界的黑暗，人类设计出来的生命体，居然连人类的性命都不在乎，多么天才的设计。异常仿生人还好些，伊甸园的那两个女孩还证明了他们的爱，却被这个“完美”的冷血机器给一枪崩上了仿生人天堂。

他越想越生气，看着像一台冰箱站在那不动的康纳，“滚啊！！听到没有！”他拿起一旁的酒杯向他扔去，康纳一瞬间计算出了酒杯的轨道，轻轻一侧，酒杯在他身后爆开了。

玻璃破裂的清脆声音把他所有的疑问都打碎了，所有事物都开始清晰起来，他快速地计算着:

「若离开，汉克安德森的存活率将达到0.001%。」

「若不离开，系统可提高至30%。」

他看了一下算出来的几百条路径，最存活率达到了38%。

【不够，远远不够。】

他不断否认了那些预建，不断计算着，直到最后一个，最后一个闪着红光，一条条红黑色的警戒带框出:

「存活率:50% 危险 禁止执行」

他作为最先进的机型进行这种计算，对他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。但他现在却能感觉到整个系统都因为过载而在颤抖着，他能听到自己计算零件运行中的蜂鸣声，当他试图打开预建时蜂鸣声更大了，一触碰预建系统便弹出了几百个「危险 勿靠近」

整个视野都开始上下晃动起来，但50%的存活率实在是值得一拼，他在想象里捂住了耳朵，咬着牙向那个警告框撞了过去。

但当他看完预建后，才发现这是异常系统模拟出来的情景，就连全程他的情感都完美的呈现出来。

他害怕了，是在天台上从塞门那感知的那种情绪，对死亡的恐惧，LED灯红着圈，警告他危险，他犹豫了一下，确认了执行。

「任务开始」

“我知道我们之前有很多不快，副警长。”康纳抬头看着他，脸上是汉克从没见过的恳求:“请给我一个机会弥补。”

汉克先是愣住了，然后便像是听到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，开始大声笑了起来。

“弥补？”他讥讽地看着他，“现在你知道弥补了？用不上的时候把我挂在屋顶都行，要用的时候就知道哭着脸来道歉了？！科技还真他娘神奇，不仅能造混蛋，就连他妈人渣都能造出来！”

他扭开了酒瓶，喝了一口，“不过，我可不会怪你，”他诡异地笑笑，看向照片，“这是我们人类自己造出来的孽障。”

“那你讨厌我吗？汉克。”

康纳冷不丁的又抛出个听起来明知故问的问题，汉克开始不耐烦了:“你觉得呢？我会喜欢一块把任务看得比人命还重的塑料？说够了吧？滚吧！”

康纳低着头，不说话，整理着领子，像是他要在坐下喝一杯，看场球赛再走，汉克被惹恼了，站起身想赶他走:“你这操蛋的仿生人是怎么……”

“我死了你会开心吗？汉克。”

康纳抬起头平视着他，被帽子遮住LED灯的他更像一个人类，那双被设定为棕色的，为了谈判时给人信任的感觉的眼睛这时没有一点坚定，在暗处闪着光，像是哭了，又像在笑着，汉克揉了揉眼睛，怀疑自己的酒量真的不行了，喝了几口居然眼睛模糊成这样，居然还把他当人看。

汉克走近了点，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，然后便是歇斯底里的大笑，“是的，我会非常开心。”他突然收住了笑容，拿手枪抵住了康纳的额头:“但你他妈就是死不了是吧？气疯了我你才开心是吧？你个狗娘养的表子。”

康纳的LED狂闪着，恐惧彻底摄住了他，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是个生命体，命令提醒框闪着，示意他下一步，他平复了一下，想找回在河边那种主动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枪口上的无畏，却不能。

他几乎是颤抖着:“不，告诉你个好消息，”在计划中应该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的话变成了胆小鬼的虚张声势，“我这次死了，就真的不再会回来了。”

“哦，真的啊……”汉克拿着枪的手往他额头压下去了点，汉克看着康纳，“你怕了啊……你怕什么？不是异常仿生人才会害怕吗？别跟我说你他妈变成了异常仿生人……”

【我真的变成了异常仿生人】

康纳想这么说，可是计划没有这么安排，他只能看着他，等他进入预建中的下一环节。

“梆！”汉克做了一个和盖文一样可笑的假动作，把枪口移开了，“我说过不会再对你开枪的了吧，康纳。”他咧开嘴笑了笑，把枪揣在了裤兜里。

“再而且我现在可不是警员了，损坏了你，你可他妈贵了，不是吗？”汉克看着他，回去坐下喝了口酒。

「与原计划偏离」

“那……”康纳突然拿出一把枪，抵在了自己的下颚，汉克一拍裤袋，是空的，“如果是自毁，责任就不在你了。”

“继续啊。”汉克满不在乎地笑了笑，“是不是等你任务完成回来再继续啊，你觉得我会在乎？我巴不得你死呢！”

“我只是觉得这样能救你，汉克，”康纳看着他，皱起了眉，“请以后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——”

“下地狱去吧你！”汉克又将没有喝完的酒瓶扔了过去，这次康纳没躲，沉重的酒瓶在他肩膀上敲击发出一声闷响，掉在地上才在他的脚边爆开了。这种程度造不成任何伤害，但是他却还是感觉到了疼痛，不知从哪里来的疼痛。相扑扯着他的裤脚，他没有低头看它，他怕失去那种勇气。

他把所有能帮马库斯的资料全部上传上了耶利哥的电脑，把所有预设图都发给了马库斯，所有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，在这里结束应该不会影响他们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准确无误地将子弹射进储存器，不留下一点记忆。

“跟你共事很愉快，汉克。”

康纳笑了，他看着汉克那冷漠的蓝眼睛，真希望能再看它笑一次，突然他不那么害怕了，他知道未来会怎么样。

“啰啰嗦嗦的，要死快——”

「任务成功」

剧烈的爆炸声在房间里回响，子弹穿过康纳的下颚在后脑处爆开，满目都是蓝血，康纳站立了一会，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了光亮，跪了下去，随即往后倒，躺在了地板上。

就像那时一样。

汉克漫不经心地擦了擦脸上溅的蓝血，“有病。”相扑在血泊旁转来转去，呜咽着，跑过来扯他衣服，示意他过来，“他又不是人，急什么？！”汉克站起来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仿生人，看了看没什么反应之后在满地的蓝血里拿起了手枪，检查了弹夹，没有子弹。

“浪费！”他骂了一句 ，啐了一口仿生人，不管相扑的撕扯，转身去房间里找子弹，找了几圈没找到，索性不找了，回厨房在冰箱里有拿出一瓶喝了个够，在睡着的最后一刻，他扣下扳机。

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
一早上起来，他伸了个懒腰，走到沙发旁边想打开电视看看球赛，才记起有个仿生人坏在家里了。

康纳还是那样的姿势，只是蓝血都挥发了，棕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变成了蜜一样的颜色，因为是从下颚开枪，康纳的脸部并没有受损，那张“你忠诚又完美的搭档”的脸在阳光底下还是比其他仿生人耐看的，却没有让人欣赏下去的感觉，汉克感到一种死亡的阴郁气息，不舒服了起来。

他戳了戳康纳的脸，也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反应。

【管他呢，不知道他在哪又复活了。】

虽然这么想，他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模控公司，奇怪的是接电话的人不像以往那样冷漠地说会派人过来，而是带着一种不可置信的口吻。

更奇怪的是，已经报告是“整个停转”这种烂摊子，一般不过半个小时是不会现身的那些工作人员，居然在五分钟之内就赶到了，简直像在他家门口就等他打电话了。

工作人员也不同，一对全副武装的人拿着真枪实弹冲进了他的屋子，相扑冲到他们面前向他们狂吠，要不是他把它拼命往后拉，这蠢狗都可能被一枪毙了。他们拿着枪围着康纳，为首地戳了戳康纳的脉搏镇流器的部位，直接开了一枪，他们才动手。

他们没有拿什么担架来将康纳放在车上，就像以往一样，而是拿着一个特殊的机器褪掉了他的皮肤层，就当着汉克的面把他肢解成了六大块，一人拿一块，就大步地向门口走去。汉克及时拦住最后一个。

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
那人拿着白色的头，不说话，“怎么说我也是曾经的副警长，他是我以前的搭档，当着我的面肢解了之后什么不说就走了，不合适吧。”

那人低头看了看康纳睁着的眼睛，犹豫了一会，“它……变异常了，我们奉命回收，就这样。”说完就急忙地想走。

“变异常？这不可能！他昨晚最后一刻还在完成任务！”汉克试着拦住他，拦不住只好快步走向前，边走边问。

“我们昨晚就在找他，没有下达任何命令。”

汉克愣住了，那人看见他不动了，绕过他向车门走去，“那他……还可能回来吗？”

那个人直接停住了，气冲冲地转过身来，气愤的说:“RK系列两个原型机都异常了，别说他了，一整个系列都得销毁，妈的又要加班……”还没说完就被为首的用枪托砸向了他的头盔，一把把他拉了车上。

“销毁……”汉克喃喃，看着相扑追着车跑远。

“杀了我你会开心吗？”

“这次我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
“跟你共事很愉快，汉克。”

他怎么就没发现，他从来没允许过他叫他汉克，他怎么就这么蠢！

他不敢想象康纳扣下扳机时要克服多大恐惧，他以一个异常仿生人的身份死去，刚承认自己是生命体就自杀，还说“我觉得这样能救你”，妈的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
他的脑子乱成一锅粥，坐在椅子上许久，相扑灰扑扑地回来了，咬着一只沾满酒味鞋子。

“他们就拿这个把你打发了？”汉克揉揉相扑的头，不知道这小畜生跑了多少条街，那些人实在是忍不了了才扔只鞋给他。

他看着那只鞋，越想越心烦，拿个袋子装了起来扔到了一边，又想用以往最常用的方法来逃避一会，酒的味道又让他想起那只鞋子的主人，相扑又在一旁呜呜叫着。

“妈的！关我什么事？”他扔下酒瓶冲进房间躲着，打开灯一看，却发现昨晚没看见的东西。

房间被整理得干干净净的，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警服被熨平挂着最显眼的位置，在桌子正中间放着被擦得金闪闪的警徽，他娘的昨晚他根本没看见。

在他警徽旁边的，是一摞照片，他离远点戳了戳，确认没什么陷阱后拿了起来。

这全是纸质的照片。

第一张是他年轻时他和他的缉毒小组的一起拍的照片，那时他还笑着。现在他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。

他翻下去，是更多的警局里的同事，笑着的，装酷的，还有笑着拿着一大包红冰的，还有杰弗里，被他们围着，一脸不情愿，嘴角的笑意却出卖了他。

相片的场景慢慢开始变化，变成了在派对上，先是一帮人，可是他和她两个都没有看镜头，而是心照不宣地看着彼此;再是只有他和她，一起在公园里;然后是结婚照，他看起来脸红透了，他记起来那套西装紧的要命，却是她报错了尺寸，他便硬说合适，因为他等不及了，在婚礼上就憋成了这个样子，亲她的时候一个没憋住，肚子一下子撑破了三颗纽扣，大家都笑翻了。

再后来变成了三人一狗，相扑当时还很小，跟科尔一样大，长了两年，相扑就有两个科尔这么大了，科尔老是想骑相扑，趴在相扑身上，扯着毛就往上爬，相扑又不敢乱动，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。

后来变又变成了两个人一狗，她消失了，所有照片都带着一种悲伤的气息;之后就断了，照片变得毫无关联，都是琐碎的事情:被同事捕入狱盖文拍的三人合照，刚好拍下了他挣脱了向镜头跑过来的一瞬间;仰视拍的相扑流着口水，应该是相扑不小心按的;一张吉米酒吧老板的自拍，好像是说要试试他的新手机;他偷拍的盖文在上厕所，刚好也是他发现的那一瞬间。

到后面开始奇怪起来，变成了极为清晰的他的单人照:他在吉米酒吧，他穿着那件几周没换的衣服，电视上的是那场没看完的球赛。——这是他第一次见康纳的那一晚;他喝醉了在地上躺着，脸上还有个手掌印;在浴室里吐出一团马赛克，他好奇的不是什么时候拍的，而是吐得那么快呕吐物的颗粒却还是清晰可见，到底用的什么摄像头;伊甸园里他窘迫地付钱租下第一个仿生人的一瞬;他走向前打开伊甸园工具室的背影;他看见那仿生人向他眨眼后愣住的一瞬间;从车里看向的他坐在河边的背影;最后一张，在河边他拿着枪对着摄像头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。

这无疑是那个仿生人拍的，图像的质量高清到连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，问题是他从哪找到的这些照片，又为什么要印出来。

他不知道为什么，但就是下意识地翻了过来，看见了最后的照片写的字，整齐得像印刷体:

对不起，我本可以做得更好。

他哭了，终于哭了，一滴一滴地滴在纸条上，一切都如此清晰。他用这种方式告诉他生命的重要，告诉他世界美好的一面，并没有被夺走，只是他一直忽视着，他一直沉在过去无法自拔，却没有看到现在，他看见了他的冷漠，却没有看见他的改变。

他告诉他只要是他的命令他都会完成，哪怕付出生命，就为了弥补这一切。这一次的任务就是他，而他的心里只有任务。

他知道劝说不会有用，他根本不信，只有他的死亡才足以让他闭嘴，所以他什么都不说，作为这个世界绝望的载体，死在他面前，就为了给他这个世界的另一面。让这一面为自己解释，他所认为的希望，确实是希望。

“真有你的，康纳。”

他想到什么，猛地跑向卫生间，果不其然，那里的便条写着回答，只是他一直都无视着，他在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留下了信息:

我不是讨厌你，我是脾气坏！

Got it.